单身女孩

有这样一部电影，时隔二十年，还不时会想起，她没有刺激、惊险的剧情，也非人们津津乐道的大师经典，她毫不起眼，只是日常的平淡无奇，却耐人寻味。跟拍的镜头，如不停咀嚼的口香糖，黏人、绵密又紧凑的近景和特写，让影片弥漫着一种轻叩人心的质感与冲击力。

的确，法国名导伯努瓦·雅克拍了一部带有实验性影像的电影《单身女孩》（1995），这位水瓶座导演，拍过《我的王后》《女仆日记》等佳片。在《单身女孩》中，19岁的天蝎座女孩维吉妮·拉朵嫣饰演了这部影片的女角瓦莱丽·斯科特。当年杨德昌导演正是看了这部电影后，遂决定请来她出演《麻将》（1996）中的女主角。

维吉妮·拉朵嫣到底有何特别。至少在《单身女孩》中，她所饰演的瓦莱丽，处处显露青春的活力，自不必说，却从不锋芒毕露，清爽之下，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动辄微微咕噜又迅即恢复常态的嘴唇，内蕴一种雅致的韵味。也许她随性，有自己的主见，但不执拗，个性俏辣，却不会咄咄逼人。凡事恰好，对人讲分寸。

当然，连男友雷米都忌惮她摇晃好看的屁股。一句话，维吉妮·拉朵嫣全身散发着女性优美的弹性节奏，犹如她抖动的短马尾，十足的青春标配。与其说她成就了《单身女孩》，不如说这部电影塑造了她。这一定是相互作用的。好的角色成就了好的演员，这也包含好演员成功的塑造了角色。至少，她让我们感到，这是一个天生当演员的料。

另一个看点是，90分钟的《单身女孩》，前74分钟，与瓦莱丽所经历的人事正好吻合，这种现实进行时与西部片《正午》的时间同出一辙，只是《单身女孩》的故事太过普通。正是这种俗世的现实性，倒更能引发观者的内心共鸣。这一个半小时，对于单亲家庭长大的瓦莱丽来说，却并不普通。说将会影响一生，也并不为过。

瓦莱丽一早先是与男友雷米在餐厅见面，告诉他已有四周的身孕，这让男友心乱如麻。本来嘛，浪漫的法国男人除了喜欢说大话，擅长勾女，就是缺乏定性。你让他抱小宝宝老实过日子，他哪有这个德性。他自己都还没玩够呢。看着女友走路摇晃的屁股幅度有点儿大，他生气了，那些男人都在看着你。

她说的是人生大事，他在乎的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就是男女的差别，也是瓦莱丽的人生宿命。但她不管男友如何，她还是想生下来这个小宝宝。这是母性的意志，虽然她也不过19岁。雷米在汽修厂打工，却很少去上班，平时耽于电玩，脑袋空空。当瓦莱丽说道身孕的事，他脑袋都炸了。看得出，他不想听，只想逃离。

拉倒吧。她还要去四星级酒店见工。一来到酒店，就像老员工那样忙得不亦乐乎。听任亚裔主管特南吩咐，由她服务酒店二楼，不停地送早餐。这酒店就是一个小社会，三教九流什么鸟人都有。有正上洗手间的，还有没起床的。最让人讶异的还有正激悦的男女。这光着身子的女人，倒不忌讳陌生人，先是要煎蛋，后是当着她的面故意的搞搞震。

瓦莱丽不敢相信竟然有这样的场景。她放下盘子冲进洗手间，又被那女人吐嘈说她吐了。你们做爱，凭什么让我端早餐过来，又凭什么让我看着你们做爱，说我又吐了。当然，她没说出来，她冲了出来。这女住客给人的感觉，好像故意要跟她过不去。这世界上，的确有一种人，喜欢被偷窥，喜欢找人茬，甚至看人不顺眼故意的整人。

客人刁难倒也罢了，男同事吉恩·马克，看她给妈妈打了电话，就被他拦着想吃她的豆腐。马克错了，她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女孩。当这家伙在一楼餐间继续纠缠她，她狠狠地说小人，对我不要有任何想法。另一位男同事萨尔河对她倒不错，说马克就是那样，人倒不坏。他坏不坏，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的德性让人受不了。

黑人女同事拉特丝喜欢跟她聊天，没想到她们先后都在希尔顿酒店工作过，也都是因为遇到一位难缠的男上司而开溜。再忙，瓦莱丽也要去签工作合同。女上司对于她之前在希尔顿的工作，然后跟那个上司闹得不快，倒有点耿耿于怀。这时，女上司却接到一个让她头疼的电话。影片的巧妙也在于此。这说明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烦心事。需要彼此理解才好。

女上司还是跟她签了合同。她说你长的漂亮，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合同总算签了，虽然说要有一个月试用期。这让瓦莱丽偷着乐，继续摇晃着她好看的屁股。忙于陀螺的瓦莱丽，托着早餐的盘子，连同不停呼叫的BP机，长长的楼道，上上下下的电梯，窗帘拉起的客房，这些都成了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熟悉是说她一年前在希尔顿酒店做过，程序大体相同，陌生是因为她初来乍到，面对的是完全不同过往的人事。如同全世界的职场，大凡人事当中，有与你交好的，也就有不给力的。看得出她有点儿刻意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毕竟她有在希尔顿工作的前车之鉴。但她还要面对一个难以沟通的母亲，以及不想担责又喜欢数落别人的男友。

瓦莱丽所要面对的现实窘境，跟大多数即将踏入社会的女孩相似。只是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个性，这无关外表长相，而是一个人的心性所致。她的可爱，不止于她发自内心的微笑，还在于她淡然而不纠缠俗事，似乎什么样的烦恼，她都能放得下。所有的不快都在她轻快的状态下稀释了。这就是青春的作用力。你让她这个年龄背负那么多苦难，那就是扯淡。

但她有担当，不像那口炮的男友只会叨叨。片中的女性成了抵抗无趣庸常生活的主角。影片的魅力，亦如一种磁力紧紧吸附着我们。让我们跟随瓦莱丽的步履，在明快的写实格调中，行走于酒店这看似普通的忙碌之中。这对于她，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的琐碎和紧致，但她总得不停的面对，没有退却和埋怨。

青春只是人生当中一个有限的时光。这是人生走向社会的最初赌盘，瓦莱丽所投注的乃是她最靓丽的青春。影片在74分钟后，当她匆匆走过人流如织的大街，转角进入暗色的通道，影片迅即转到两年之后，继续过着单身女孩的她，来到公园接妈妈及小宝贝哈比恩。这时的她，短马尾剪成了齐刷刷的短发，这样她变得更舒爽了，我们看得出她的超然和成熟。

通过母女交谈，我们知道母亲谈了一个男友，想彻底告别单身生活。瓦莱丽也新交了一个男友，但她不能确定是否真的爱他，她还想看看。显然，她变得更成熟了。一个女孩所孕育的不只有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也包含她所有美好的时光。好在一切不快总会过去。当她来到地铁送别带着小宝宝的母亲，然后，她再走进阳光洒满的大街，她的人生似乎才刚刚开始。

2017、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