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又短暂的春节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回顾这段假期,似乎干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干。 看电视、走亲戚,睡大觉,各式吃喝玩乐。 唯独有一件事,想必很多人都不曾想起过。 这是一件即便只干了两个小时、也会觉得这一天没有白费的事情。 等了两年的这部“网红”国片,是时候来唤醒我们了——但是还有书籍 第二季
B站出品,胡歌配音,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第一季豆瓣9.0,播放量高达1568.5万。 第二季一开播,评分直飙9.5。 在快节奏的流量时代,能够静下心来品阅书籍的人,早已少之又少。 而能将纪录片的重心聚焦在“书籍”,同时又保持“网红”属性,《但是还有书籍》的存在,不仅让人感到诧异却又惊喜。 “书籍”的魅力,到底都在哪里? 一本书,从编撰到流通,经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 写书的人,灵感涌现,挥笔成章; 做书的人,汇编成册,整理校正,策划推广,流入市场。 看书的人,要想展开这段神秘的书籍之旅,大都是从图书馆开始的。 对98岁高龄的沈燮元来说,他与图书馆的关系,就像是鱼儿和水,“如果脱离水,我要死的。” 尽管退休了三十多年,沈燮元依然习惯六点起,七点上公交,在南京图书馆里过完他的一天。 从上个世纪40年代开始,沈燮元便潜心研究版本目录学,钻研古籍版本和源流。 在南图工作的70年里,沈老干的只有两件事:编目、采购。 作为“南图十大镇馆之宝”的《华严经》,就是沈老一手采购回来的。 沈老和卖书人就在马路上交易,对方出价500块,沈老立马给钱拿书,转身就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坏事儿呢。 用沈老的话说,“买书等于交女朋友,没有成功你不要乱讲,一乱讲不成功啦”。 数十年的采购和鉴别经验,也让沈老养成了一双“慧眼”。 不管什么样式的古籍,只要给沈老看一眼,马上就能扫读出对应的朝代。 大家都叫他“古籍活字典”。 像是《西汉会要》,沈老轻轻一番,便看出是宋代编撰。 因为宋代很节俭,政府的公文纸不销毁,便“废物利用”印成了书。 1978年,沈燮元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 参与《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的编纂,并担任子部主编。 这也是我国近百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古籍编纂工程。 在那个没有网络的时代,研究员们只能靠自身学识,进行查漏补缺,整理而成几十万章古籍卡片。 而这一干,就是18年。 但对于沈老而言,《善本书目》的完稿,不过就是一项工作的结束,“拍个照,就各自回自己家了”。 他最放不下的,还有盘桓了20年的心结:整理清代收藏家黄丕烈的题跋集。 直到如今,沈老依旧不断在为完善这个心愿,而日夜奔波操劳着。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不能老是玩嘛,用时间做点事情。” 所有人都在祝愿沈老长命百岁的时候,唯独沈老摇了摇头。 他笑着露出了仅剩的一颗门牙,“过好每一天”。 不管再怎么枯燥与劳累,在沈燮元眼里,书籍所赠予的,是幸福,也是快乐。 与此同时,书籍的出现,也正悄悄打开着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大门。 在马爱农的世界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却又连接贯通的平行时空。 为了打通这两个平行时空,她不断从魔法世界里领取任务,通过翻译的字字句句,传递到每一位静候魔法降临的读者手里。 全国销量超过5亿,拥有近80种语言译本,《哈利·波特》是地球上的孩子们都知道的魔幻小说。 而发出这张中文录取通知书的,便是作为中文版主要译者之一的马爱农。 而马爱农魔法世界的开启,却是源于另外一本书——《绿山墙的安妮》。 被安妮所打动的马爱农,第一次开始着手翻译这20万字的经典作品。 所幸的是,魔法世界里遇到困难时,总会有一位老人出现。 马爱农的爷爷马清槐,清华在读时与钱钟书等大家是同窗,也是在商务印书馆工作多年的老译者。 听到消息后,爷爷特从北京来到了南京,在小屋里和马爱农共同奋战了三个月。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马爱农才开始懂得,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译者。 从《绿山墙的安妮》,再到《彼·得潘》《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绿野仙踪》等等,马爱农不断在神奇的童话世界里畅游,用翻译的方式重塑着纯真的感动。 终于,马爱农收到了一封来自霍格沃兹的来信。 人民文学出版社拿下了《哈利·波特》前三册的中文版权,为它组建中文译者团队,马爱农和妹妹成为了其中的主要译者。 和之前翻译过的童话作品不同,这个复杂而又庞大的魔法王国,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哈利·波特》包含了太多欧洲经典神话故事、巫师文学、炼金术等内容,即便是有所了解和阅读,想要翻译成通俗易懂的中文,对于马爱农来说也依旧充满无限困难。 比如书中那些罗琳生造出来的咒语。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咒语在后面会有什么样的作用,这不过就是一个知识点,所以把它按照音译,翻译得很长。 后来才发现,越来越多的咒语会出现,而且都有着不同的重要作用。 每一句咒语,都是在瞬间发出之后产生作用,更好的方式便是采用意译,显得短促有力。 在中文里,四字短语更符合这样的表达意图,因此也就有了“神锋无影”、“一忘皆空”这样的翻译。 随着中文译本的出版与畅销,盗版书也变得更为猖狂。 到后面几册,留给翻译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盗版商赛跑。 到了2016年,马爱农一个人将《哈利·波特》七本书进行了一次完整的修订。 把那些曾经因为对全貌不了解而犯下的错误,进行了修改,也结合了读者的反馈,将翻译进行完善。 书籍带领着马爱农,走进了意想不到的魔法世界; 而翻译,则是她用来隐藏自己、扮演他人的工具,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隐形衣一样。 她所译下的字句,不仅搭建了神秘多元的平行时空,也正在带领着越来越多的大人与孩子们,自由地穿梭于魔法世界。 书籍打开了无数人的异想世界,给了我们想象的空间,也让我们领略到更多的未知与奇妙。 真正的“诗和远方”,抽象得我们触摸不到,却都藏在了书中,等我们去发现。 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真正还在看书的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 在追求快节奏的流量时代,光是狼狈地活着,已经快要来不及。 哪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追逐诗与远方呢? 来自草原的拉姆,热爱书籍也热爱文学。 但读书与生活的冲突,使她不得不考虑最为现实的问题。 阅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不仅在文化落后的草原上,对于忙碌于生存的我们而言,同样是一个抽象而又深刻的问题。 在国家图书馆的12年里,顾晓军学语言,做研究,不为追求功名,为的只是内心的“自为畅游”。 《魔山》的主人公用了7年的时间探索生命、认识自己; 而作为译者的杨武能用了20多年的时间,从走投无路,到安身立命,穿越了人生的这座“魔山”。 最终被西南民族大学藏语言文学专业录取的拉姆,也开始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想找个离妈妈近一点的学校当老师,业余做一些藏语文学翻译的工作。” 或许很缓慢,也或许很微小,书籍都在用它独有的方式陪伴着,甚至渐渐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当你对生活感到迷茫,对未来感到困惑,不如读一读书吧。 书中或许没有黄金屋和颜如玉,但它所能带给你的,一定是最珍贵的财富。 生活再苦再累再狼狈,但是,还有书籍啊。 *本文作者:D
开始拍摄杨师傅的时候,对我个人来说是也是很混乱和挣扎的阶段。2020年初,硕士毕业前夕,是突然间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疫情、封锁、推迟返校,兵荒马乱间回到北京从学校收拾东西走人,然后就这样被扔进了社会。不出意外地,我成了自由职业者。
在《书籍》之前我一直在拍自己的个人项目,习惯了单兵作战,带着所有的拍摄设备和行李,去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打交道。《书籍》可以说是第一次作为“工作项目”:和当时还陌生的团队接触,从零开始抓耳挠腮地写解说词;和一个陌生职业的拍摄对象接触,他的世界里有太多东西我听都没听过(暴露了没读过什么书的本质),没法交流;拍摄也不是我一个人对情况做判断、想拍什么拍什么,有不熟悉的摄影师在,拍摄前后还要接受总导演的检阅质问;在这之前,我参与的很多项目都强调长时间跟拍,现在却只能逼迫自己要快速认识他,然后最起码“讲明白他”。
2020年9月11日,和杨师傅的第一次见面,在上河卓远的办公室。我第一次去到一位编辑的办公室,本来以为会是充满文艺气息的工作场所,第一印象却是凌乱和灰暗。杨师傅只短暂露了下脸打了招呼,又戴上了口罩。一整个下午,他声音低沉、面容平静地讲话,更多时候是挪挪导演在回应。和想象中的什么摇滚青年什么知识分子都不太一样。
在三位编辑里选择拍杨师傅,是因为一系列音乐书。作为音乐尤其是摇滚爱好者,《伤花怒放》绝对是绕不开的,在西北小城度过高中时代的我,没有什么渠道资源了解摇滚乐,这本书是上大学从图书馆借的最早一批书之一;杨师傅版的《来自民间的叛逆》也是学生时代的我“斥巨资”从孔网上收的,白色封面,生怕弄脏,拍空镜的时候被大力胶扯掉一块着实心疼。拍摄前对杨师傅的幻想是绝对的乐迷,而接触之后发现这个男人关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音乐真的是很小的一部分:诗歌、小说、随笔、学术研究、武侠电影,优秀的文本总能打动他。他其实非常感性,白天深夜地在朋友圈里发诗;他喜欢很多的女性作者,尤其是安吉拉·卡特。他在夕阳下非常珍惜地摩挲着自己做的《马戏团之夜》,有点小心翼翼,有点不舍,有点溢于言表的骄傲,那个瞬间曾非常非常打动我。
在第一次面聊后,和杨师傅只短暂接触了一次,就是在他南京的家中跟拍一天。又过了一个多月,再联系到(疯狂拖延的)杨师傅,去到上河卓远的办公室看景,情况就完全变了。这间办公室几乎被搬空了,比上次见到时更凌乱、更灰暗。所有的工位就是片子里看到的样子,散落着人去楼空之后被丢弃的物品、书稿。杨师傅的书架上乱七八糟,许多地方也搬空了,样书就像废纸一样堆在那里。我和摄影师提前收拾了一下午,腾开场地,把杨师傅的办公桌后面的整面书架码好(过程中还不小心打碎了杨师傅的一座奖杯,我错了…),才让这个办公室勉强有了点编辑办公室的意思。上河的办公室傍晚时有太阳直射进来,杨师傅看着收拾好的书架半天,说:
“本来没什么感觉,现在被你们收拾好就有点伤感了。”
在那之前,杨师傅从未对我们提起过上河行将关闭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时,他也几乎没表露过什么情绪。而这一刻突然击中了我。
对杨师傅的了解,是从喝酒开始的。刚认识的时候杨师傅自称水啤爱好者,平常也就喝喝雪花什么的。因为拍摄周期拉得很长,这之中也见证了杨师傅的饮酒成长史,从雪花勇闯,到朝日麒麟,再到行思办公室里一箱箱精酿。每次去拍摄,开始是“想喝啤酒自己拿”,到后面“今天差不多了吧,别拍了来喝酒”。我们曾经在上河楼下的日料店喝着麒麟聊了一晚上,不过到现在我也不记得聊什么了,因为最开始面见杨师傅只有心虚——自己白读这么多年书,但其实一点文化都没有。
拍摄和杨师傅沟通实在痛苦,我战战兢兢发微信,他别别扭扭面对镜头。说好的拍摄日期一推再推,说好的有事联系我从没见到他主动发消息,说好的时间点,能实现的也实在不太多…让我常常心态崩塌。每次和杨师傅聊天,对自己的写作计划都有更新,“写写邵氏武侠的小文章”、“准备写短篇小说”、“还是要好好写诗”,结果见到最多的还是发在朋友圈里的诗。他也会立flag不能发那么多朋友圈,结果我一刷微博,杨师傅最新状态赫然眼前。
杨师傅最初是受人邀请,离开从青年时代读书生活到成家立业的南京,来到北京创立“上河卓远”,苦心经营多年,却落得一个不愿多提的结果。南京的家中,除了绿植就是书,桌子上、书架上,层层叠叠玲琅满目,房间不大却温馨充实。在北京的杨师傅独自一人生活,经常在办公室待到深夜,看电影写文章喝啤酒,而居所也真的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拍摄时他不大想让我进去,我只在楼道里瞥见屋里一张桌子,一些纸箱,以及开门翻涌而出的沉沉烟味。我们拍摄团队常常开玩笑说杨师傅是个“失意的中年男人”,他也蛮常自嘲身材走形颜值下跌,想要口罩护体。杨师傅确实不是杨大侠,没有豪气冲天,但江湖义气一掏一把,总是心有不甘,隐忍着坚持着,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从拍到剪,杨师傅短短十分钟的故事,其实是我毕业后这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我想,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起码为了了解杨师傅,多多少少看了一些有的没的书,然后寻根溯源地培养了一点儿自己的阅读爱好吧。我想我和很多观众是一样的,通过这个片子,从一个不大懂书之人,到对书本、对文字、对形式有自己浅显的理解与偏好。《书籍》做片子和看片子一样,都是让人逐渐爱上书的过程。在这里,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杨师傅,也真的非常感谢书籍团队。
祝愿行思一切都好,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实体书呀!
ps附上杨师傅赠送手写小诗一首:
那天在对导演进行幕后采访时,有一个问题问道:“从拍摄到上线,有没有留下遗憾的地方?”
我当时脱口而出的回答是,很多我喜欢的内容因为篇幅等原因没法放到正片里,并列举了种种细节。但采访结束我往回走的时候,那个问题却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似乎我的大脑对刚才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坐上公交,看着车窗外流动的皑皑白雪,思绪也跟着漂浮了起来。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得出了更为准确的答案——其实最大的遗憾,是我没把故事讲好。
这个片子是我2020年硕士毕业后接手的第一个片子,主要负责老六和涂涂这两个故事。我很喜欢书,所以当能有机会去讲述那些跟书有着紧密关联的人的故事时,真的觉得是上天赐予我的一份毕业大礼。但习惯于独立纪录片拍摄的我,慢慢却发现在这种有着较为成熟的类型和稳定风格的媒体纪录片面前,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这个过程当然也有很多很挫败的时候。老六这个故事,其实是我最遗憾的,因为我觉得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深入他。张老师的人生经历很丰富,值得讲的故事太多了。但一个人物只有10分钟的时长,如何取舍,寻找什么样的角度,成了非常头疼的问题。最后我们定了以他创办读库以来的几个重要节点作为重点讲述的内容,但这也是我最遗憾的地方,因为这些内容并不“新”,它们只是帮助大家了解了一个众所周知的老六,而我更想讲述的是大家所不知道的老六,或者说,我更想找到一个新的角度去深入他,挖掘一个更为丰富的老六,但还是留下了不少遗憾。
张老师是一个很惜时的人,他对时间近似于争分夺秒的利用常常让我觉得我们的摄影机就是一种多余的干扰。所以每次我和摄影师在一旁拍摄时,我总很担心会打扰到他,因而也总是格外地小心翼翼。他总是那么专注,甚至一脸严肃,就连吃麦当劳都能吃出一副在思考哲学的模样。但涂涂则全然不同。
涂涂的气质和生活方式与大理这个地方可以说是自成一体。他喜欢发呆,有时候在自家的屋顶,有时侯则在苍山的小山坡或坝上;他喜欢音乐,家里收藏的CD摆满了卧室和书房,古典乐、爵士乐、民谣等等应有尽有。他喜欢做饭,甚至曾跟我说“做饭比做书还开心”。
在我抵达大理前,涂涂就说第一次见面要给我做面吃。我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我算了一下抵达他家里的时间,差不多还得1个小时,于是给他发了信息说让他先吃,不用等我。但没想到,我到达他家的时候,他还没吃饭,执意等我一起做面吃。吃完面,他有事要赶着出去,我就想着等他回来后我再到他家里勘一下景,但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把家里的密码给了我,留下一句:“你随意勘,我就不管你啦”后就兴致冲冲地出了门。
涂涂走后,我一个人呆在他家里,心里除了感动,还惊叹于他面对一个陌生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居然可以如此信任。我现在回过头来看,也就更理解了他之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做书,是一种关系。在做书的过程中,他最为看重的是人与人之间所建立的关系,而彼此建立关系的基础,就是这种毫无设防的信任。
经由涂涂,我去拍摄杨奶奶,也就是《秋园》的作者。很多时候,我都会忘了她是一个80多岁的人,因为她的天真浪漫实在太像一个少女了。她跟很多小姑娘一样爱美,会拉着我去她房间看她的小裙子,问我穿哪件上镜会更好看。每次拍完,她都会让我给她看看她在镜头里的样子,觉得好看的时候就会开心地拍拍我们的摄影师说:“哎哟,谢谢你啊大个子,把我拍得这么好看。”最后拍完的时候,她还“偷偷”跟我们透露,她前额上的刘海其实是假发。但其实我看过她把假发脱下来的样子,依然很美。
第一天拍摄结束临走的时候,杨奶奶就说让我们第二天中午一起饭吃,我怕太麻烦她,就推掉了。回到酒店的时候,我收到了奶奶发过来的信息:“亚亚,真不用客气,你们都在我这里吃饭,今生难得一次,我们不是后会有期而是无期。”我当时鼻子一酸,也就不再推辞了。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奶奶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不断地让我多吃多吃。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很暖。
最后一天拍摄全部结束后,其他人都先走了,我自己留了下来,想跟奶奶多聊会儿天。那天晚上在客厅里,奶奶半卧在沙发上,我则在她一旁拿一个小凳子坐着。奶奶给我讲她的婚姻,那也是她第三本书主要讲述的内容。那是一个很隐忍、很不幸的故事,所以奶奶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擦亮眼睛看好人。她还把那时尚未出版的书稿发我,让我回去看。
临走的时候,奶奶把我送出门,我们拥抱分别的时候,奶奶说:“亚亚,奶奶不伤心,奶奶不伤心。”但是我看到她眼里的泪水都快要掉了下来。我一走三回头,奶奶一直在招手示意目送我,直至我们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这个片子从我毕业接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年多,很多细节依然历历在目。纵然因为自己能力的问题,它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我还是很庆幸有了这次拍摄的机会。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关于高仓键的片子。在片中,有年轻人问如何才能成为像他这样的人时,高仓键这样回答:“去跟那些美好的人相遇吧。”
是的,与那些美好的人相遇,就是我这次最大的收获和成长。
前几天看《追忆似水年华》里面写到拿破仑最喜欢的战术之一就是越撤退越进攻,一边派一支军队疯狂进攻,然后剩下的部队撤退,忍不住嘀咕:
“唉军事上虽然是聪明,但是被派上去的这些人其实就是祭品啊,政客真是狠心啊随便说牺牲什么就牺牲什么,不把人当人的人才能登顶啊。但是仁慈的人没有现实的胜利,有什么用呢?”
然后朋友说,可是我们记住的是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而不是政客。另一个朋友补充,对,所以政客大把人可以做,而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则不是。
这么一说好像是哦,某个大公要不是因为赞助了贝多芬谁还知道他啊,你看就算是知道有这个人我也叫不出他的名字。竹林七贤我倒是知道,但你问我当时权倾朝野的是谁,不好意思哦。伟大的心灵就是可以永生,而书籍就是让这些一代又一代的思想传递下去的火炬。
书是生命的接力,是生命对生命的回应。
在看《但是,还有书籍》第二季的时候,这点感想就更强烈了。书没有生命,但是通过书,逝去的生命仍能触动现在的灵魂,相隔千里的心灵可以遥相呼应。
创造书籍的人,某种程度上就是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历史长河的冲刷、权力体制的倾轧,有些渺小的个体出现了又消失了,宏大叙事里最多只有一句抽象的称呼“人民群众”。
但人民群众是谁,长什么样子,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喜怒哀乐是怎样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在吟唱着什么?冬猎归来的猎户是什么心情?城中村里的青年愁眉和笑脸的背后是什么?特权阶级不会在意这些,他们要群体画像、特征数据、行为模式,而不需要喜怒哀乐。所以个体与个体更加要相互守望,不要忘记。
每个个体在过着的生活,也是这片土地真实的样子班宇对沈阳工人的记录,梁鸿对梁庄的记录,吕德安对福州山居和村民的记录,杨本芬对自己的母亲和乡间人物的记录,都是对中国大地真实的记录。
可能渺小,是历史长河的一滴水,但绝对是后代了解自己从何而来的真实的样本。
研究前人的研究课题可能会触动现在的灵魂,而让这个灵魂找到自己喜欢的、可以投身的事业。《海错图》作者聂璜说“唉这个我不太明白先记下来,等有识之士来解答”,前博物君狐主任大喊一声“我来了!”
书是心灵避难所。
如果不是某天长辈说起我小时候总是在一块小黑板前对着玩偶板书讲课,我早就忘了自己的童年是孤独的。没有玩伴,还有霸凌,因为被霸凌会强烈还击然后被霸凌得更严重。于是很小就学会了写字和看书,现在想起来好像真的学前就懂了很多字,都是一个一个问大人学回来的。四年级的时候看大学文言文赏析,其实根本看不懂,就反复看,被语文老师偶然看到还在班上表扬爱看书,其实她不知道我只是为了逃避人群。
某种程度上是书保护了那个时候的我,减少来自霸凌的伤害,填满因孤独产生的空虚,是一个小孩的意志支撑。19岁的拉姆与《巴黎圣母院》的卡西莫多共鸣,说起写作就双眼发光,在大学课室里笑得合不拢嘴,真的超有共鸣。
因为沉浸而获得的温柔的快乐,就是包慧怡老师说到“翻译如暴风雨中的港口”和“忘我而无用的专注”的安定感。
人因丰富而复杂,也因为复杂而理性。这种复杂就是通常说的成熟,会多维度看问题,会瞻前顾后,有时候看起来犹豫软弱,所以不容易走极端。越单纯的人,越非黑即白,排斥性就越强,越容易使用暴力走极端。在彩色油画里面增添一点颜色,可能会无伤大雅;但在白纸里涂一点颜色就无比扎眼。
书是对个体、对人性的看见。就算是给小朋友看的《哈利波特》也有它的复杂,看起来正派的可能是反派,看起来是大恶棍的最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舍身成仁。
《花束般的恋爱》里菅田将晖的转变其实我觉得值得我们所有人的同情和警惕。资本裹挟的“主流”就是这样通过侵占一个人的时间,而改变一个人的。
读书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自己。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要坚守的小世界,可能战争就不会这么容易被策动起来了吧。
最近隐约感觉,现在的我,似乎开启了一种新视角:一种站在人生终点,回头看这短暂一生的感觉,仿佛能看见什么是自己真正在乎的事,因而不再烦躁焦虑,并开始获得我盼望多年的“不忧不惧”——
数年前,《lens》有一期关于朴树的专题,叫“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迫不可”。去年底,我翻出那本杂志,取出一张书签,夹在师父新书里,当作给自己的提醒。
2005年,乔布斯在斯坦福演讲,我从当年某期《读者》上读到,如获至宝。其中有些话,当时能懂。另一些,则需要阅历: “记住你即将死去”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重要箴言。它帮我指明了生命中重要的选择。因为几乎所有的事情, 包括所有的荣誉、所有的骄傲、所有对难堪和失败的恐惧,这些在死亡面前都会消失。我看到的是留下的真正重要的东西。
他的这段话,我当时就挺受触动。可真正谈到理解,恐怕还要到最近一两年。以终为始,不仅是做事方法,也是思考人生的方法。 洗碗时,我喜欢放点视频,比如“一席”之类。前些天,重听黄晓丹老师那期,她在最后引了叶芝那首《随时间而来的真理》,用了一个我不熟悉的译本:穿过我青春所有说谎的日子/我在阳光下抖落我的枝条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我一下子明白,这就是我现在开始触碰到的那种感觉。
最近上映的《但是还有书籍2》,也很不错。第一集记录了三个人:一位在国图潜心研习多国外语的图书馆员,一位发愿在草原建起图书馆的年轻僧侣,还有一位,是搞了一辈子版本目录学的沈燮元先生。他们都是认了命,又为之踏实奉献的人,值得我敬佩。 看完前五集,我最直接的感受便是,这些受访者之间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认命。不是被动认命,而是主动认命。清晰看见自己的价值和使命。然后,做出选择,立定脚跟,看清目标,迈步出发。
一步一步,日复一日,行走本身便充满了价值和意义。至于一路上辛不辛苦,此生走不走得到终点,终点是落寞还是繁华,都不会再成为问题。 茨威格那句被引滥了的话,不必再提。我倾心于沈燮元先生那句平实的白话:我不要活一百岁,我只有五个字——活好每一天。
2022.2.16夜草 2.18夜补订
最近看了伍尔夫的《普通读者》,里面约翰逊博士的一句话“能与普通读者的意见不谋而合,在我是高兴的事;因为,在决定诗歌荣誉的权利时,尽管高雅的敏感和学术的教条也起着作用,但一般来说应该根据那未受文学偏见污损的普通读者的尝识。”这句话把普通读者的素质加以阐明,赋予他们的读书宗旨以一种神圣意味,并且使得这么一种既要消耗大量时光,又往往看不出实效的活动,由于这位大人物的赞赏而受到认可。普通读者读书,只是为了自己高兴,不是为了传授知识,也不是为了纠正他人想法。我们只需要单纯做一名普通读者,想读什么读什么,读到什么是什么,想写什么写什么,不必在意什么,不必追求什么。
前几天在公众号上看到一篇文章,讲大学生应该多读读书,很有感触。“现在的中国大学,大学生们都太忙了,忙得已经没有时间读书,没有时间思考问题。但忙什么呢?” 首先是忙于上课,忙于各种校园活动,以绩点高为追求。这是目前大学普遍现象,也是中国高校教育的一大问题。学生这么忙,哪有时间静下心来读书,读书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囫囵吞枣,根本没时间去抽丝剥茧、去思考。听朋友说到,她们大学需要学生在学习通上阅读两百个小时,听到这个,我也是服了。可能她们学校是想用这个办法让学生好好读书,但真的有用吗?可想而知。 “大学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样的大学才是最好的大学?如何定义“人才”?大学在培养人才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中国大学的现实是,上课和大学的层次地位是相反的。大学层次越低,上课越多;大学层次越低,学生读书越少。” 天天上课,早八晚十,整天所做的事无非是换个教室坐着,然而究竟听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好像是学到了一些知识,但似乎又没什么用。 “我认为,对于人文社会科学来说,读大学最重要的学习方式就是利用大学的学习条件学会读书,知识可能会过时,专业也可能会落后和淘汰,但学会读书则是终身有用的本领。学习知识的读大学只是读四年,而学习读书的读大学则是“终身”读大学,学会了自己读书就意味着具有知识更新的能力,不论是在知识上还是专业上都可以与时俱进。 大学生不读书,这是当今中国大学最糟糕的情况,唯有解决这一问题,中国的高等教育才有希望。” 总而言之,还是多读书吧。
接下来浅谈一下电子书和纸质书吧。 电子书的好处有很多:首先是轻巧便携; 很多电子书都是以作者分类,一整套的,查询很方便;其次有阅读做笔记的习惯,用kindle阅读可以直接摘录一大段,比较好整理;而且在纸质书上写画会影响美观,但在电子书上可以随便乱写乱画;同时如果装了很多书,多建立几个文件夹分类,查找书籍时也很方便;随时可以删除看过的书,而曾经摘录的笔记和书摘依然能保存在本地;便宜而且很多都是免费也是电子书最大的优势之一。当然,阅读电子书也有些缺点,如会转移注意力,看着看着突然去玩别的软件,或者社交媒体消息传来有分心了;对眼睛也有一定损伤,不过现在像kindle对眼睛伤害还是很小的。最近听说kindle好像要退出大陆市场了。 纸质书,千百来来的传承,这就是它最大的资本。读纸质书那种体验感,是电纸书无法替代的。触摸书籍,给我们是3D4D的感受,而电子书仅仅是2D。翻过每一页书籍,期待下一页的惊喜。同时纸质书也有很大的收藏价值,我就喜欢买些古书或者很多年前的书放在家里,虽然收藏价值不大,但就是想买来放着。当然,纸质书也有一些缺点,不便检索,搬书困难,放书占地方。 其实电纸书和纸质书并没必要说谁优于谁,两者其实是可以互补的,是不可替代的。但就个人而言,我还是喜欢纸质书,可能是我观念传统,还是不喜欢跟随潮流,反正我就是喜欢翻着书,那种感觉无可替代。电子书读过的本数屈指可数,虽然最近云盘里也搜集了上万本图书,然后也帮别人找书,这只是方便查询,有需要时可以随时找到。不知道你们喜欢电纸书还是纸质书? 虽然现在电子书盛行,各种阅读媒介的出现,但据说最近年纸质书的销量实际上是在上升的。一方面可能是由于人类科技进步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进化速度所带来的一种感觉上的失落。毕竟人类几十万年的进化大部分都是在物质的基础上的,电子书这类玩意挺虚的,我们还不太适应。另一方面,可能现在读书的受众群体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卷等等原因。 但是,还有书籍二,各部分内容概括与感悟。在内容和风格上,比第一季都有提升,着重于人对书。 一、我们的图书馆:图书馆虽然安静,却涌动着最活跃的思想,保存着文明的火种,滋养着未来的新知。目录学大师沈燮元常年待在图书馆,尽管已经退休三十年了,还是依旧如故,主编古籍善本书目,热衷于研究黄跋。博尔赫斯曾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顾晓军已经当图书馆管理员12年了,精通多门外语。在偏远贫穷的地方图书馆依旧遥不可及,久美搭建帐篷学校,后又建了这片草原上第一个图书馆,收据了八千多本书,同时也找了各行各类的人来分享,对孩子们有很大的帮助,内心美才是真的美。真的觉得图书馆是一个地方文化发展的象征,文化越发达的地方,图书馆绝对差不到哪里去。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镇上也算有了个小小图书馆,虽然只是一间房,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书,对一些爱看书的人还是一个很好的场所。在大学里,除了上课睡觉,大部分时间我也都在图书馆里,有的同学称我为“图书馆的幽灵”,在图书馆里,几乎都能看到我的身影。虽然有时我并不是在学习,但图书馆是一个较好较安静的环境,非常适合我。 二、成为漫画家:漫画家,只有一个人,一支笔,一张桌椅,用方寸大小的格子,创作出整个世界。许先哲、赵佳对漫画创作的追求,从黑白到彩色,漫画格式也越来越多样。本人对漫画实在没什么兴趣。 三、词语摆渡人:他们在一字一句的爬梳中,更新着语言的艺术,擦亮着世界。马爱农,《哈利波特》中文版主要译者,翻译很多儿童文学作品和严肃文学,《绿山墙的安妮》是她第一次翻译。包慧怡,青年译者,《爱丽尔》开启了她的翻译之旅。退休的杨武能,修订翻译过的《浮士德》。他自幼生活穷苦,历经挫折,最后成为翻译大家,用了二十年翻越《魔山》。 四、出版人的日与夜:打磨文稿,发现作者,他们是编辑,图书的助产士,也是直面风浪的行业掌舵者。“读库”创始人张立宪,游行于商人和编辑之间,读库的老六,他真正地是想把读库做好。杨全强喜欢编写冷门书,第一次编写《编年史》,热衷于介绍外国音乐史。涂涂每天过着闲云野鹤的工作,忽悠很多人写书,创办“乐府”出版公司,寻找主流之外的创作,出书边缘、小众。真的很佩服那些真正的出版人,为了出版有意义的书,坚持不懈。 五、文学的现场:作家通过真正体验生活,去乡村,关注身边的人,书写世界并重建世界。如《出梁庄记》,梁鸿探访四百位打工者,走访近二十个城市,她直面转型期农民的种种生存困境,写出一个村庄史诗般的颠沛流离。吕德安在福州和西雅图两地漂游,在山里建立一间房子,体验桃源生活,感觉好享受啊。 六、从纸上到路上:从阅读出发,张辰亮、杨潇、塔可,三位读书人和创作者,带着各自的好奇与疑问,踏上了通往过去的旅程。张辰亮考证《海错图》,为了辨别里面的真伪,探究 各种生物,走访各种地方和古籍。杨潇为了写《重走》,重新走了些旧址,看了很多日记,还采访了一些活着的经历人。塔可的摄影计划,对《诗经》的研究,探访古墓,遗址,发现里面描写的景象荡然无存;他很喜欢黄易,现代的“古人”,乾嘉学派考碑第一人。塔可也开启他的访碑之旅。
引用《上邪》那首古老的詩: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读书就是我的“君”,除非世界绝灭,我和读书,不会离别。
从纸上到路上是一个“迷人”的主题。阅读是一种特定的行为,使我们居一隅,伏一案。那些在我们心里留下过痕迹的文字都是借由我们的眼睛进入了我们的脑海之中,在那里引爆了或是精神或是情感与智性的炸弹。脑海里震颤之余留下的烟雾时常让我们回味,又日渐消隐在了我们混沌的记忆里。但是有一些人将这场爆炸的能量从脑海引向了双脚,调动了他们作为智人的身体去回应文字,或是说文字背后的精神世界。这种试图用双脚去跨越此岸和彼岸的努力到底带来了些什么?这是一个相对主观的问题,我想这也是本集三位人物故事内核之所在。博物君张辰亮行走在沿海一线去追问《海错图》的种种疑问,作家杨潇重走1938年西南联大学子从长沙到昆明的西迁路,在这段路途上神会一代学人在战火纷飞下的人生抉择。而艺术家塔可试图沿着诗经与碑帖中留下的历史痕迹去寻见隐匿在中华大地之上的古意。在半年的时间里,摄制组跟着他们行路,试图在他们的起点与终点之间,勾勒出他们从书中所走出的路。
拍摄这三位人物,是走向了三个历史地理的维度。塔可之前的摄影创作《诗山河考》和《碑录——黄易计划》都是在中原地区独自游走完成。诗经在地理信息上难以考据,更多留下的是古人与自然相关联的记忆与情愫,而汉魏碑帖留下的确是刻骨铭心的历史证言。塔可开着他的小吉普穿梭在华北地区的一个个工业化的城镇之间,按照他从虚虚实实的历史文本之中抽丝剥茧的线索去寻找,从废弃的庙宇到被人遗忘的古迹,他的影像在这番风尘仆仆的考古旅程后慢慢显影。看似一人,塔可却不太孤单,清朝的金石学家黄易是他在途中的神交之人。黄易(1744-1802)曾在济宁做官时遍访汉魏石碑,并以书画和笔记的形式记录,正是黄易的文本给予了塔可一些直接的线索。跨越300年,二人借由文本建立了联系,且志趣相投。当塔可走过黄易曾走过的路,二人的影子都停留于同一石碑时,历史似乎在以另外的方式向塔可显现。博物君张辰亮所行的路主要在东南沿海,他在海边的礁石旁和鱼市上与清代画家聂璜笔下《海错图》里的奇异怪兽们相遇,进而完成了自己的科普作品《海错图笔记》。除了《海错图》以外,聂璜留给后世的信息极少,但这并不妨碍张辰亮靠近聂璜。他和聂璜都有一种对于博物刨根问底的热情,张辰亮说他能从《海错图》里感受到聂璜当年的心迹,并心领神会聂璜留下的遗憾,他是可以在历史中回应聂璜的那个人。可能也正是这种外人所不解的神交,让张辰亮愿意花上多年的时间去完成聂璜当年没有机会走完的路。而也正是这条路塑造了张辰亮,让他能够不受制于西方的博物学视野去看中国的大千自然。最后一位人物杨潇所行之路是1938年中国知识分子迷茫的逃难路。杨潇带着当年西南联大数位同学(杨式德、林振述、蔡孝敏等)留下的日记片段走在当时中国的大后方,以自己的双脚、身体的感官与在路上流动的思想作为线索去串联过去与现在。神交就是他在路上总结给我的语汇。他自己在路途中鲜活的记忆与70年前那些青年学子的逃难记忆交织在了一起,这样的神交给了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力量,去贴近那代学人通过行走解决内心困顿的心迹,激励他进行酣畅淋漓的写作。冥冥中,杨潇自己身处中年的种种顾虑与彷徨也迎刃而解。
一路从华北到东南沿海,再到西南山地,浮光掠影般经历他们三个人各自默默坚持的旅程,我有一种流动的感受,仿佛书也有着它的活力,能爬能走,可以因地生义。而这三人苦中作乐的行走仿佛是入了文字的桃花林,古今共振,跨越了时间。他们这般行走的乐趣,又如何与他人言说?
阅读本身是相当私密的行为,我们不愿为人所扰。但是行走却不是,在具体的空间里,我们与他人或是相遇,或是擦身而过,所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和故事,也成为了这番行走创作的暗线。在此我想提及这段拍摄之中于我而言二次偶得的经历,都是一些插曲,却无法忘记,于是便写于此作为纪念。
第一次是在贵州玉屏的文庙。当时天色已晚,一天的拍摄接近尾声,我们在黄昏降下前赶到了西南联大学子在逃难期间借住的文庙。70年过去,玉屏县城里残留的历史痕迹在旧城改造的计划下正在消逝。杨潇看着挖掘机在西大门老街附近的开掘,有些触景生情,他谈及了北岛在《我的北京》里写下的文字,“我要用文字重建一座城市……在我的城市里,时间倒流,枯木逢春,消失的气味儿、声音和光线被召回,被拆除的四合院、胡同和寺庙恢复原貌,瓦顶排浪般涌向低低的天际线,鸽哨响彻深深的蓝天,孩子们熟知四季的变化,居民胸有方向感。我打开城门,欢迎四海漂泊的游子,欢迎无家可归的孤魂。”看着西南地区在城市现代化进程里的正在发生的变化,杨潇觉得他所在做的文学努力,就如北岛所说,要用文字重建一座记忆之城。而就在他旁边,有两个小姑娘一边好奇我们的拍摄,一边在文庙的台阶前打着羽毛球。居民区里的炒菜声和饭香味伴着夜色袭来,我想孩子们也快结束晚饭前的嬉戏。天光暗下,我们关机离开,和女孩们挥手告别。当我们半个小时在附近的停车场开始收纳设备时,突然发现一个摄影背包和一个脚架包在离开文庙的时候没有拎上,留在了文庙门前。我们此行的拍摄进程才刚刚过半,路途中丢失设备会让拍摄前功尽弃,我当时是万分懊悔。当我们再回到文庙时,已是一片漆黑。令我们没想到的是那两个小女孩就静静地站在文庙的门前。她们俩发现了我们留下的背包,并一直帮我们守着。看着她们在黑夜里站在文庙门前,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她们是我的英雄。这两位热情而勇敢的小女孩分叫王依和卢朝睿婕,当时的年龄分别是8岁和12岁。
第二次是在贵州青溪镇,我们去拜访杨潇在当地认识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江哥。江哥的父亲是当地的一名教师。而他父亲小时候的老师里,有些是1938年从华北和华东地区迁徙过来的大学生。这些当时逃难的学子在到达青溪后有些没有继续西迁,而是选择留下来成为了当地的教书先生,培养了像江哥父亲当年的少数民族儿童。如今江哥的家,就是从原来的一所废弃的村小改造而来。江哥看杨潇特别的亲切,不是因为杨潇像当地人,而是杨潇像他父亲所描述的来青溪的知识青年。杨潇不远千里而来,江哥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予以帮助和支持。这次杨潇与江哥的第二次相见,江哥早做好了准备,为我们做了家宴,并和我们喝起酒来。没想到酒过三巡,江哥语出惊人,在我们都不知情的前提下点出了团队中的一对鸳鸯,让我们大为惊喜。更有趣的是,当我们要跟他辞行时,他拉着这对鸳鸯坐在饭桌前耳提面命,让他们彼此好好珍惜。并又让男方好好地吃了几口酒以表忠心。江哥慧眼识鸳鸯,成了在西南旅行路途上的佳话。他没有造成尴尬,反而让那次拍摄的气氛更为紧密和珍贵,真是他的点拨让拍摄团队里更多了一层彼此的理解和一种情感的联结。在行走的路上,我们都在与他人对看。有时更能看清我们的也许不是自己,而恰恰际遇之中的他人。不知道走到哪里,就又会遇到从他人而来的神来之笔,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不灭的印记。
从纸上到路上,无论是杨潇、塔可、张辰亮还是在摄影机背后的我们,如果说这段路途有一个终点,那便是作品与观众或是读者见面的时刻。行走是他们三人经由文本介入历史时空的方式,而最终的表达都希望能够邀约读者们亲身走进他们所知所感的时空回响。对于这部纪录片来说亦然,我们希望影片的故事能够延伸到观众的脚下,让更多的由于文字而引发的奇妙旅途得以开端。很多时候人们虽不知前路何方,但是寻找便能寻见,叩门便能打开。那些新的自我,新的思想,定会顺着路途徐徐而来。
有关这一集的想法,是以“书籍”和“行走”两个关键词开始的。要从书本的世界走出,但又始终维系着文本连在身上的那一根线,因此,除了学者和作家以外,我们展开了天马行空的联想:ta可以是作词人、音乐家、摄影师、建筑师……最后,塔可在一众人等里跳入了我们的眼睛。可以说,关于书本、行走与创作,他是那个字面意义上最符合的人选之一。
和塔老师初步电话聊天之后,我们就带着所有设备去青岛找他了。彼时临近2020年底,青岛虽然风大,但还是比北京暖和不少。塔老师带着我们先整了一圈鲅鱼饺子、青岛啤酒,我们游荡在海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塔老师的笑声总能穿透呼呼风声,引得我们也笑起来——不是谈话内容有多好笑,而是因为他的笑声太有感染力。
塔老师的家在青岛老车站附近,周围残留许多德据、日据时期建筑,但已被列入拆除计划。异域风情的小楼和上世纪兴建的筒子楼站在一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窗碎门破,四下无人。一到了晚上,附近陷入沉寂,几无灯火,而塔老师就独自生活在这里。他在这里长大,跟我们讲起小时候翻看爸爸的画册、去附近的书店阅读——从小就不喜欢跟人直接接触,而是藏在阅读或观影后面,获取自己所需的养分。
这一点其实和我们的设想有所差别。行走二字之所以迷人,并不仅仅是它在景观上使我们脱离了日常生活,更是
因为我们神往于可能与意料之外的人或事创造的联系,人不会只行走在景观之中——但后来的拍摄证明,塔老师可以做到。就如他本人一样,他通过广泛阅读,建立起自己丰富的精神世界,那世界并不与我们当下的时间所吻合。他喜欢看各种古代名人补白,“就是对社会或者对人生没有任何助益那种文字,比如说谁又找一个什么小妾长什么样,就是现在的八卦新闻,只不过是文人的八卦新闻”。
相比于杨潇,他在行走中会不断与各种人聊天,问路也好、寒暄也好,以期理解当地人的世界——但在塔老师这里,他只是驱车寻找,等待并捕捉被时空交错击中的那一瞬间。即使有人看他在碑前拿着书徘徊而发问,他也只是两句话就终结了对方的好奇。通过想象,他和往昔建立起无限联系,这最终也体现在他的创作中:他可以把此刻所看到的风景,提炼成模糊了时空背景的单纯景观。
在青岛塔老师家里猫了三天,白天用自然光拍空镜,晚上天黑了就采访,往往折腾到深夜。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塔老师就出去溜达一圈,给我们打一塑料袋鲜啤、一大盒草莓,坐在屋里又吃又聊。最后一天下起了大雪,我们溜进周边四下无人的废墟,空荡荡的街道与残破的大楼被雪覆盖,屋里是一户户人家搬空后带不走的痕迹。我们开玩笑说塔可这下真的是塔可夫斯基了——甚至还仿照塔科夫斯基的电影《乡愁》p了一张照片:
2021年的初春时节,我们跟塔老师出发,开启了真正的行走之旅。从郑州开始,到登封的石淙、嵩山汉代三阙,再驱车赴曲阜大汶口、九龙山鲁王汉墓,最终到达青州峱山残躯之下。春天绿意萌动,但树木尚未长起来,让我们可以更完整地观察这些裸露在外的山石风景。跟着塔老师出去太好玩了,谁能想到离北京唾手可及的地方,会有这么多野放景观?
石淙被一片煤矿开采地包围着,顺着曲曲折折的小路,穿过高架桥,眼看覆盖地面的煤灰越来越少,石淙的入口也倏然出现于眼前。石淙内部犹如古代的山石盆景,行走其中,看向对面几个循迹而来的当地游客,不知是自己在画中还是对方在画中。大汶口也是,开车到了一个残破却很有古意的村子里,穿过曲曲绕绕的村中小路,路的尽头是一条蜿蜒的城墙,小小的城门下歇坐着几个老妇,穿过门洞——眼界豁然开朗,汶河如同长卷山水一般,顺着视野一路铺开,平坦的明代石桥从你面前延伸到宽阔的河对岸。河旁小洲上,初开的粉色花朵、绿雾蒙蒙的新叶,羊群散落。目光更远之处就是不同时代的铁路,拉货火车慢吞吞的,高铁时不时呼啸而过。所有时代的风景、速度、气质,皆压缩于此。
鲁王墓是我们去过最令人震惊的地方。这片汉墓开凿于九龙山上,山体犹如被巨兽抓出几道深深划痕,而翻过象征性的围栏,沿石阶爬上去,就能走进这痕迹内部。几十米高的断崖立面,往里走就是四面布满凿痕的墓穴甬道。快到甬道最深处时,左右两侧延伸出耳室,在耳室里说话,即使大家相隔只有两米,语言也会变得一片模糊,只剩回音混响在岩壁上来回碰撞。单向而来的硬光源,让开凿的痕迹犹如某种纹理,充满妙不可言的古意,仿佛可以令人回到远古幽微之中。(然而就在这里,塔老师在挣扎中狠狠摔了一跤,成为摄制组心中不可磨灭的慢动作经典画面,片子里其实也可以看到他胳膊肘破了)
片子出来后,很可惜非常多绝美震撼的镜头并没能呈现,塔老师肚里装的很多古人趣事也没能讲给大家听,而只是泛泛介绍了《诗山河考》和《碑录-黄易计划》这两个系列。事实上,塔老师在我们做后期时,已经又游走于西北荒漠、江南洞天,开始了新的创作计划。聊天群里经常发来一张照片、一段视频,引人艳羡。
通过书本赋予行走不一样的眼光,而行走带来的经验,会使我们自身更丰富,再次回到并审视文字中的那个世界。
拍完这一集之后,去年年底,我接连读了一些旅行文学、考古游记、自然考察笔记,对于行走和写作愈发感兴趣。希望《书籍》下一季还有机会能拍这样好玩儿(公费旅游)的选题!
第一集完全文不对题。一个是古籍版本的研究者,一个是利用上班时间自学外语的图书馆管理员,一个是开设公益课外辅导的僧人,这三个人与书发生的联系其实并不一定需要跟“图书馆”扯上关系,根本就没有在讲图书馆。编导只是挑了恰好跟图书馆存在物理关联的三个素材攒成一集,然后取了一个大而无当的题目“我们的图书馆”,完全没有深思熟虑去想怎么合题和怎么解题。可参考怀斯曼的《纽约公共图书馆》。
“即使我遭到凌辱和消灭,但愿您的庞大的图书馆在一个人身上得到证实,哪怕只有一瞬间……图书馆是无限的、周而复始的。假如一个永恒的旅人从任何方向穿过去,几世纪后他将发现同样的书籍会以同样的无序进行重复(重复后便成了有序:宇宙秩序)。”——博尔赫斯《通天塔图书馆》
南图古籍沈燮元,国图隐士顾晓军,藏图自在僧久美;传奇镖人许先哲,黑血女侠客赵佳,随心随性匡扶摇;魔法世界马爱农,炼金诗人包慧怡,维特魔山杨武能;读库老六张立宪,行思师傅杨全强,乐府民歌声涂涂;东北逍遥游班宇,乡村梁庄人梁鸿,流浪诗人吕德安;海错图考张辰亮,杨潇重走湘黔滇,摄影考古者塔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但是还有书籍。
永远可以为了一些纯粹的坚持热泪盈眶
一整天为公司挣钱,晚上回家看纪录片哭的稀里哗啦,我这一天天做的都是什么啊。
格局是有了,看到高原上僧人自己盖的图书馆就觉得,这世间有那么多不确定,但是只要当下还有书籍,还能看书,这一刻就不白费。
此心安处是吾乡。目录学大佬、国图图书管理员、久美、藏区小女孩…..她们都通过书籍找到自己的家,实现自渡及渡人。读书改变命运,不应该作为功利主义的简单解读,而是内心深处的觉醒导致视野的改变,从而走向更大的世界。在这个浮躁的年代,潜心读书是一种坚持,保持童真与简单。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
本季出演人员如下,有关书籍故事与人连接……沈燮元、顾晓军、久美、拉姆、许先哲、赵佳、匡扶摇、马爱农、包慧怡、杨武能、张立宪、杨全强、涂涂、班宇、梁鸿、吕德安、张辰亮、杨潇、塔可
真正热爱阅读 是一件看起来极其容易却又难以做到的 我已经开始向往退休泡图书馆的日子了 希望能活到退休吧🙏🏼
4.5;比第一季更好,素材的整合度、主题的开掘性和统一度、文案遣词的精心以及捕捉被拍摄对象的“恍惚时刻”都有长足进步,虽每集都开辟不同主旨,但本季所有镜头中人物都有一个共通点——即他们都以极盛的热情和绝大的孤勇去做一件自己真诚热爱的事,或许最初是迫于生计或职业生涯空窗期,或许是处于人生某一阶段的低谷危机感亟需被拯救,或许是源于内心长久积淀的某种火焰,他们选择与“书”为伴;被他们眼中散发的明亮所打动,智识和思考的乐趣永远无可替代——一种深层的幸福。最爱第四、第六集,《海错图》太有趣了,考古《诗经》与历史对话;陈梦家这段话实在令人感慨:“因为了解古代所以了解祖先,是他有信心在国家危机万伏的时候不悲观、不动摇,在别人叹气空想的时候切切实实从事于学问。”
看到拉姆说她哭着写完父亲的那个故事,看着她坐在自己理想的大学笑着说自己未来想做的事,我哭得稀里哗啦😭。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一直觉得判断一个人更多的应该是以TA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以及是否还有温柔和善意。但是其实遇到的人几乎都不会这么想,大家都是生活在对抗性很强的逻辑中——好像你要足够好才有存在的必要,但其实如果往太理想主义的方向努力对于现实生活也很难有什么明显的改善,最后就变成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满足了。所以与其说但是还有书籍,不如说但是还有这样的人,能够让人继续相信和期待一些事情吧。
这几年,书店很难,出版业很难,经销商很难,从事相关工作的人更是火中取栗夹缝求生。但不同于其他行业的困境,他们是历史与未来的纽带。只要还有书,待到山花烂漫时
因为还有宛若天堂的图书馆,还有很多美好的读书的人,所以这个人间还值得。我在《读库1904》上曾经翻译过一篇文章《公共图书馆那些事儿》,虽然讲的是美国公共图书馆的故事,但图书馆的精神和功能却是相通的,那就是基于平等和分享的公共精神,自由地获取思想和信息,让自己成为更优秀的人。
我为什么会过得跟狗一样呢?我有多久没品过书香,遥望雪山,为某一段文字落泪?这种作品与其说有深度,不如说愈发衬托得当代年轻人的贫瘠、狼狈,叫人难过。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不能老是玩嘛,用时间做点事情,是哇”
看了一集就已经忍不住来打五星!!!
一位网友参与并推给我看的,可能是我在做乡村图书馆,抱着学习的心态看了。沈老先生和国图的顾老师这两位人物挑得很好,拍得很细腻。看完感慨人一生钟情一件事是幸福的,很多专业和敬业的人也是出于热爱。遗憾是我毕业后疲于生存和拍片,看书并不多,时常感觉自己知识不够用,孤陋寡闻。但很感谢纪录片这份职业,习惯了去读人,让我接触和认识很多有趣的灵魂,他(她)们成了我的导读,喜欢跟有思想的朋友聊天交流。有时出于工作做功课需要,找本书来看看,还常分好多次看完。
知识是精神脊柱,纸张是物质基础,但是还有书籍,于是两者兼具。
能当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真的好幸福啊💗自己的工作就是自己的爱好是多幸运的事情。顾晓军的npc生活就是我的理想生活了!!!能自学掌握那么多种语言是真的好厉害 用原语言阅读也太幸福了🥺 超理想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