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

原文发表于公众号concert press

我们的家Our House 是导演清原惟(Yui Kiyohara)在东京艺术大学就读研究生时期的毕业作品，也是她的第一部长片。获得了日本最重要的电影节之一，PIA电影节的最高奖项PFF大奖。不仅在柏林电影节上展映，还在第21届上海电影节上获得了亚洲新人奖最佳导演的荣誉。

《我们的家》由两条故事线组成，14岁的女孩在成长的道路上探索着和朋友的关系，却无法面对妈妈再婚；一个女孩在船上遇见失忆的女性，邀请她回家居住，和睦的相处也隐藏着玄机。

两个故事都发生在同一套房子里，却并不存在明确的时间差异，在其他信息上也没有相交之处。和式的居所，异空间的声响，都为影片增加了悬疑的气氛。刻意的留白，不追求叙事的因果关系，强调了电影的实验精神。就像看着一个你所熟悉的背影，却永远无法确定她转过身来的表情。或许只有这种不确定性的存在，才是平凡生活的本质。（TK)

本文翻译自i-D日本上发表的采访

清原导演在武藏野美术大学学习的是导演专业，是从上大学时开始拍电影的吗？

我第一次拍电影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当时只是因为好玩，就和一位朋友一起拍了。那是一部公路电影，其中一位与世隔绝的高中女生遇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她们决定一起旅行。在武藏野艺术大学，我学到了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包括摄影这类的视觉表达以及实用的电影制作技能。

在研究生学习阶段，黑泽清（Kiyoshi Kurosawa）和诹访敦彦（Nobuhiro Suwa）都是你的指导老师。在完成的作品《我们的家》（Our House,2017)中，你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建议？

他们都是导演课的老师，虽然两位老师在拍摄电影的风格上有所差异，但是他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前辈，我深受启发。《我们的家》（Our House,2017)在构思阶段诹访敦彦（Nobuhiro Suwa）老师经常和我协商，倒不是给出具体的建议，更多则是在方向上的探讨。比如，如果再调整一点会得到一部怎样的作品，会跟我分享他自己的操作建议。他在作品的世界观建立和思考方式上帮助了我很多。拍摄阶段，我和老师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在后期剪辑的时候，他们会来给我一些建议。 另外，跟我一起创作剧本的加藤纪子（Noriko Kato）是我们学校编剧方向的同学，我们经常一起合作，她也会跟她的专业导师商量。

这部电影是从什么样的想法开始的呢？

最初的想法是制作一部多个故事共存的电影，这是我在毕业之前一直都在思考的方向。当我在思考如何将想法付诸实践时，脑海里浮现了“赋格”这个音乐形式，它是将多首独立的旋律收集到同一首曲目之中的一种形式，当每个旋律线重叠时，和声就产生了。我想知道我是否可以在电影中做同样的事情，这不是所谓把“群像”综合化，每个故事都是完全独立的，但是从外面看，它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我想拍这样的电影。

在一部有多个故事的电影中，一般来说创作者都趋向于用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地点，或者地点相同则时代则不同，比如过去和现在。但《我们的家》（Our House,2017)显然不是这样操作的。

我认为对于电影来说，故事之间没有绝对的联系，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通过同一个人来连接，那最终还是会成为同一个故事。如果地点相同时代不同，也会导致故事闭环。我想像“赋格”那样创建一个时间轴，其中多个旋律在同时重叠的同时进行，并且在同一时间开始，在同一时间结束。于是，我想到了将一所房子作为舞台的想法。最初，我对房屋和住宅之类的地方感兴趣，而这正是我以前的作品《一枚钢琴谱》（A Bagatelle,2014)中涉及的主题。我也对建筑感兴趣，我也对人们作为生活场所投入的记忆感兴趣。

你是怎么找到房子的？

那套房子以前曾经是烟草店，在那之前是牛奶店，再往前是木炭店。我的熟人住在那儿，并将其用作活动空间和画廊。实际上，在它后面有一个白墙的画廊空间，但是在电影中没有显示。我在写剧本的时候遇到了这个空间，但是当初写在剧本上的是非常普通的日式住家的形式，和我的最初想法是有出入的，我也因此烦恼了一阵子。但是我仍然想在这里拍摄，所以我刻意改写了剧本以匹配实际的房子。

从电影中可以看出，这不是常见的普通住所，但没有提到他们为什么住在这样的家中。导演对电影中的各种谜团是否有答案？

当然，这部电影中有很多神秘的部分，即使在接受采访时，我也被问到“盒子里有什么？”我不认为我有正确答案。我希望看了的人各自抱有独立的疑问和想象，无论是什么样的结论都是正确的。我认为对于观众来说，比寻找正确答案更重要的是用自己的视角观察出不同的电影。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这部电影不是一部推理小说，甚至很难用类型化归类。人们常说这就像一部恐怖电影。我从没想过这是一部恐怖电影，这也是非常令我惊讶的。

剧中角色的外观和房间的内部给人以复古的感觉。尤其是当我看到女儿和她的母亲时，我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们生活的时代在过去吗？

当然有一些老式的零件，但所有时间设置都是现代的。即使在近代，也有人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对于住了很长时间的房子来说，保留旧衣服很正常。虽然时间设定在现代，但我认为没有必要选择现代且真实的东西。

作为一个观众，我一直很期待这两个世界在某个地方相遇，到了影片最后的部分也的确是做到了这一点。在写剧本的时候，也一定觉得描绘这样的时刻很困难吧。

是的，这部分的确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决定。当时我唯一确定的是，不能让两个世界的人看到彼此。我唯一决定不做的是，两个世界的居民最终将看到彼此的面孔。甚至我想过一个突然抬起眼睛的场景，但绝对不是正反打的常规操作。即使在电影世界里，彼此面对是一个相对概念，我也不想这样做。不然，最后这个故事依然变成了用一个空间。两个世界上共同拥有的只是门上的一个小洞，这是我想要的。

所以，不塑造同一个世界，不去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是你的坚持。

我觉得如果两个世界崩裂了，它将变得非常平庸。冷静来看，它也存在着归为同一个世界的可能性。但是我想做的是有多个世界，在这两个世界之间都是平等的，而且都是真实的。它们之间并不是一方是现实，另一方是梦想的关系。

声音也是这部电影的重要因素。电影中有几个场景，其中一个世界可以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但是她们却不在同一个空间，例如，当纱奈在一楼时，观众可以隐约听到二楼的seri的声音。这其中细微的偏差很有趣。Seri最初问的场景是：“你现在听到开门声音了吗？”是一种神秘的开始方式，因为你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声音。

那所房子里传来的声音还代表着一种渗透到整个房子里的记忆。事件或记忆一旦被房屋本身吸收，就会有什么顺势出现。正如声音在柱子或墙壁上反弹而被扩散反射一样，感觉就像声音是通过称为房屋的扬声器传播到其他世界的。因此，存在时间滞后，听起来有些不同。就像开头开门的声音，是否只有Seri 听到过，还是感觉像听到了一样，都是留有余地的。此外，我们添加了各种想法，例如稍后添加火车声音，以及在下一场景中叠加在前一场景中响起的海洋声。

是在剪辑的阶段决定加入这样的声音吗？

加入声音的地方是在剧本的阶段写的，具体决定加入什么样的声音是在剪辑结束后，加入声音的工作阶段进行的。说到剧本和剪辑，其实剧本是以一个故事结束后开始下一个故事的形式写的。摄影也是，在拍完一个故事后，先把布景和美术全部改变后，再进行下一个故事。这就是为什么那两组演员根本没有见过面的原因。以拍摄的影像中的“停顿”和“节奏”为基础，在剪辑的时候，思考了在哪里怎么切换。剪辑之后，电影的形式应该有了很大的变化。

导演是1992年的，非常年轻。也经常以年轻女孩为题材拍摄影片。对于被称为“只有女性导演才有的作品”，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觉得作为女性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这也对我制作的电影也有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女主角的设定。但另一方面，对于这是“只有女性导演才有的作品”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局限了。到目前为止，说起电影导演，还是男性居多。只是因为很少见所以被称为“女性导演”，但是最近女性导演也增加了很多。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应采用这样的归类方式。虽然有只有女性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如果到了不以此为理由说出来的时代就更好了。

近期还有什么计划吗？ 虽然下一部作品的具体预定还没有定下来，但还是以女性为主人公。我想再深入一点女性世界，但是也期待有一天能好好描绘男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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