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中的她(上)

首先注意到的是电影里很多的长镜头，好几个重复的拍摄“特写男演员在车内的表情，然后横摇到车外的环境”

没有对话的、缓慢的长镜头会让人昏昏欲睡。我隔壁座位的女生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每次进入这种没有对话的镜头，她总是迅速打开手机，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在黑暗的电影院里给我的我眼睛狠狠的划了一刀，可能是要叫醒我，生怕我睡着。

“重复”。

这部电影里有各种各样的“重复”

重复的镜头、重复的拍摄方式、重复的对话、重复的音乐、不同视角的重复叙事、切换镜头后重复播放劳拉录音的最后一句、重复的故事在不同层级发生…

电影最常出现的一段的音乐透露出一种“活泼且诡异”的感觉，并且每次都戛然而止，影院顿时就会陷入几秒钟的漆黑和寂静

上半场以为这部电影只是简单的“两层嵌套”。在寻找劳拉的基础上，延伸出另一个神秘女人的故事。像两个同心圆。

到下半场劳拉留下来的录音，这部电影才进入高潮。这不是嵌套，是循环，是莫比乌斯环。

对神秘女人的描述，在劳拉身上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复现。爱情、怀孕、“第三者”、抛弃、离开、做自己、徒步……

最后十几分钟没有任何台词的镜头，是我最喜欢的部分。特别是劳拉骑上一匹马的时候，没有像历史故事里说的那样物理上的“裸体”，但我觉得当时的劳拉是一种“精神裸露”，留下录音袒露了自己的所有想法，对荒野完全打开了自己的内心

关于“它”。

让电影走向奇幻的关键，是导演对“它”的留白。“它”的隐喻是什么？我不知道。像是大自然和人类互相适应之后产生的畸形产物。

劳拉没有看到“它”，“它”的结局会怎么样，劳拉最后有没有变成“它”…

回不去了。

劳拉在对一系列神秘的事情产生好奇以后，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生活里去了。她写下“不要找我”，然后投身到荒野，去过她想要的生活，或者说幻想的生活。

书里找到的信没说那个神秘女人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奋不顾身、抛弃过去，走向荒野和自由的“之后”呢？

电影对女性主义也有很多强调的地方，我最喜欢的还是电影的结构和劳拉个人的选择。四个小时，真的一点也不漫长。

电影上半部一直在讲述寻找劳拉的故事，一个带着自恋和想当然的男性视角；而下半部则是一个女性视角下劳拉的故事。上半部的疑问在下半部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又引来新的疑团。但最妙的是，你不会感觉导演在故弄玄虚，而是会享受这种很有文学性的体验。

比如上部中劳拉无意间发现了一段上世纪60代的情事，而线索则是来自于图书馆藏书中的信件。由此劳拉和同事奇乔开始一场寻信畅想的冒险之旅，而信件中的女主人公卡门的形象在此后不断发现的线索也越来越丰满。

互相读信的过程像是在写一本爱情小说，文学意味很浓，最有意思的是劳拉还幻想了卡门的心理活动，补充了她怀孕之后四处游荡的故事，至于她为什么这样做，以及腹中女孩如何回到父亲身边，则一概不解释。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劳拉想要的生活：出走，去新的天地自由自在。这也呼应了她之后“逃离”的举动。

上半部是充斥着回忆和幻想，不断的用插叙和倒叙来丰富故事，其实还算是好理解。

下一部风云突变，故事走向越来越迷，甚至诡谲不可测。比如劳拉在哪？干什么去了？同性伴侣的来历？为何又逃走？谁在抓她们？她们养的“它”是谁？一切一切都没有答案。这就好像卡夫卡故事里的主角k先生，永远进不去城堡，永远不知道里面的大人物是谁，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什么。

或者说寻找劳拉也是一场等待戈多，没有结果，但这种过程却非常迷人。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荒诞的故事，一个很卡夫卡式的或者贝克特式的故事，甚至还可以想到博尔赫斯。由此它的文学性让观影体验变得更有趣味，更有反思的厚度。

换句话说片子在绝大部分时候更像是一本小说，而片中的结构也是章回体来呈现，你从哪一章翻起都是一个新的故事。

直到电影最后大概10分钟，画幅突然从一个4:3？的传统电视画幅变成了一个2.39:1？的宽银幕画幅。

我理解为故事的载体从小说转换为了“电影”，更有质感，色调都带着一丝油画气质。

同时我还理解为这也是是一种人文精神的穿越：即人物从现实中逃离到电影中去，从政府不作为的小镇出走到一个乌托邦中，从生活的琐碎挣脱到一片田园牧歌式世界。

导演不惜余力去展现劳拉漫无目的的游荡，宛如苦行僧 吟游诗人那样，直到最后一个摇的长镜头，她乍然消失，宛如之前不存在了。

如果把她的消失单纯解释为大家的幻想显然是敷衍的，她是存在的，只不过她就像那个戈多，大家都认识她，但就是没有等到她 找到她。因为她在每个人心中，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答案，不同的可能。

最后那种很电影化的影像色调跟前面新闻片的色调完全是不一样的。最后是更梦幻的，更理想的，更田园的。

这是劳拉的一种精神行为的跳脱，或许她无法逃脱卑劣琐碎的现实，但是她可以去畅想，去梦游，来实现自己真正的独立觉醒。

电影4个半小时，我并没有觉得疲惫，反而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我喜欢那种缓慢奇异的节奏，喜欢回忆和幻想交织的语调，喜欢日常对话情诗般的文学性，喜欢细节堆砌章回结构的趣味。

或许我喜欢的就是电影中种种不可解释的一切，神秘莫测又迷人万分 。

位于考文垂的戈黛娃夫人雕塑

《迷雾中的她》由阿根廷新锐女导演劳拉·奇塔雷拉编剧兼执导，她是阿根廷新电影运动的领军人物。我想我不会把这部电影推荐给所有人，因为很难预期你的观影体验会是美妙的还是糟糕透顶，有的观众会认为它艰涩无聊，这是自然的，我自己在看完上部的时候也仍然不能确定我是否喜欢它，直到我看完下部。上下两部分加起来时长超过四个小时，由八个篇章组成，这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影片的讲述方式和氛围营造特别像小说，可以把它当作一部影像小说来阅读，其文学性也是造成它迷人或恼人的部分原因。

到了下部电影，才完全调换视角，从女性的口中叙述，我们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两者的分野就像毫无可能对接的频率一样分明。在劳拉的眼中，她似乎一秒钟都没有成为上部男士们眼中的劳拉，她没有日常琐屑的烦恼，她只是在被一种更广阔更难以名状的自我解放所吸引，她寻找卡门之后，又发现一条关于湖中怪物的新闻，她寻找未命名的野花，又发现一对充满爱意却行踪神秘的同性伴侣，在寻找答案的同时不断发现更多问题，这个谜团像是越找越迷茫了，但从劳拉的眼神中我们发现，她似乎是越找越坦然了。电影下部依然使用寻找者的视角来叙述，只是这个寻找者是上部中的被寻找者劳拉。两部分就是在这样的多重嵌套中完成了自己独特的结构之美，如果你仔细看还会发现很多处。

历史上是否也曾有很多这样谜一样的女人，她们是在逃离什么，追寻什么，也许没有人真正了解，也没有人真正在乎，大多只是在主观叙述中留下一个「她疯了」的注脚。裸骑的戈黛娃夫人、写自传的柯伦泰、书信里的神秘女人、主动消失的劳拉……她们是如此不同的女人，却又说着相通的语言，构成一张巨大的女性网络，这张网上搭建起千千万万个「她」与「我」之间的桥梁——「她」既是「我」，「我」是「我」，「我」亦是「我们」。这些女人可以是同一个女人，女人甚至可以是那个湖中的怪物，怪物会因为周围环境不断变化形态，正如女人在周围人的叙述中不断被塑造，是缪斯、是妻子、是情人、是母亲、是魂牵梦萦的美人、是离家出走的疯子，却没有人真正见过她的本来面目。

这部电影又让我想起了阿涅斯·瓦尔达的《天涯沦落女》，她们有着相似的底色。不过《迷雾中的她》显得更加思绪万千和包罗万象，上部带有一种推理解谜和公路电影的趣味，下部又有一种小镇怪谈和拉美魔幻现实的质感，上下部所牵涉的话题非常非常多，涉及女性主义、性别视点、自然主义、神秘主义、社会体系与个体自由、人与人之间的了解是否可能等等，这部电影还完成了一个现代电影工业少有的成就——如何在完全不做特效的情况下纯靠叙述来塑造一只最引人入胜的怪物。看完之后你甚至会对另一位劳拉——镜头背面的导演劳拉，产生浓厚兴趣，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导演劳拉·奇塔雷拉

《迷雾中的她》是如此地独立于主流电影体系，就像这个谜题本身一样迷人。

[个人公众号：老直啊 / 个人播客：不直岛]

电影节上下部一起播。 里面公路上开车往回走的配曲最好听（检索都检索不出来，可恶，片中播了好几次，最后也是结尾曲！） 电影上半场很多配曲配乐都好诡异呀，是那种很调侃的配乐（可能也符合当下的人物状态，好的片子各方面都会注意搭配） 大量的长镜头确实让人有点困，大概也是为了表达寻找进行时的情绪吧 回忆套着回忆，跟套娃一样——不过很神奇，每段都让人一下子就能分得清 男朋友还能称之为男朋友吗？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神秘的女朋友，多少直男能接受？还没一个司机知道的多！ 劳拉身材真好，劳拉的皮肤也超棒，看不出年龄，皮肤不经修饰非常紧致 我也会被这样神秘的事件吸引，书的夹层有情书，显然司机被卷进去了，猜到他俩会因为分享亲密事件而拉近距离，人类果然是“会因为灵魂和思想有碰撞和共鸣而坠入爱河”的动物，因为分享秘密和心情，所以容易跟对方走近甚至相爱 车窗上雨刷压着的纸条其实是情书里只有劳拉和奇乔知道的暗号 男朋友拉菲尔，本身是一个植物学家吧，跟劳拉在一个公司，也差不多的地位。其实我更能理解劳拉被书夹缝的情书吸引的情况了，本身她是一个工作稳定情感稳定一切生活按部就班的人，可能有点子枯燥了，所以得自己找点乐子（比如电台嘉宾比如离奇的传说故事比如新鲜事物和秘密的刺激）。 电影里的天空都特别好看，云很好看 下部，窥视狂（偷窥人家的信件）变成了跟踪狂（跟踪伊莱莎） 可能好奇心太强了而且需要更能刺激生活的元素出现，祖娜事件她找到了伙伴奇乔，但是事情已经被奇乔查的差不多了，知道了人物信息什么的，她开始不满足了开始需要找点新的乐子了（这里吐槽一下直男可能就是被利用的命，祖娜的事奇乔是协助和参与了很多但是当真相查出来了，祖娜的事情就失去了一些意思，劳拉就立刻找新乐子了，而这次就单枪匹马没带奇乔一起玩了） 在树林里藏匿着观察着明亮的屋里进行和发生着的一切。这里的画面和情节好变态。但我很喜欢这个画面和拍摄手法。 拉拉里的孕妇伊莱莎透露着一些平和诡异又变态的光芒，她演出来的每一个神情都很神秘！可能这个实在是太吸引劳拉了，当然也吸引观众。 劳拉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太强烈了，足以支撑你在拉拉夫妇家住一宿都不走……还第二天让人家明着逐客，但是伊莱莎说话好委婉哈哈哈哈，“用我送你到门口吗”和“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想安静一段时间”=“你还不走吗？你没有家啊？”和“你问太多了，请闭嘴”。 耐心等待和付出是有用的吗？劳拉竟然成功和莫名其妙加入了拉拉之家，成三口之家了！她们带她玩了！ 德语（还是西班牙语啊？）有时候真的很像是日语的发音，空耳听错好几次了！ 劳拉下部很像是被pua了，被那个伊莱莎！让干嘛干嘛，非常渴望加入和被支配。 摄影师也挺牛的，随便中透露着严肃，有的长镜头转起来非常晃和聚焦不清晰，但有时候又觉得透露着一些信息，可能映衬当下人物的情绪状态。 随便吧，别管了，反正得活着——整部影片最后那一段，劳拉抛下一切流浪时给我的感觉。 最后劳拉也开始效仿祖娜去“流浪”了，降低生活欲望的流浪，我是这么认为的，可能有点找不到什么人生方向和意义。 剧情和人物互相映射——朋友说，男朋友拉菲尔在等劳拉告诉自己她的想法和她的事，而下部里面劳拉变成了“拉菲尔”，用自己的行为和等待去换取信任，等待对方两位向自己分享（伊莱莎和罗米娜），而奇乔成为被祖娜抛弃的那个男情人，孩子爸爸。被短暂的爱过然后看着爱人消失，陷入等待。 上部思考祖祖娜，下部思考“小男孩”。 获奖影片（参赛的也是）果然不是大众审美，看了很容易烦躁和emo，会思考好多，节外生枝。可能本身人是懒惰的，很不爱思考人生意义，但看到这些东西会不自然受到触动从而诱发思考。我下午看完，到现在深夜都还无法停止思考。 劳拉和奇乔都挺会演的，明显看得出不同时间段（对应情节）他们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的变化。 这部电影总得来说还是非常喜欢的。它把我推到一个地方，让我去思考去选择，灌入了流浪思维。 但我又有点不想顺着这个思路走，怕被带偏我快乐至上的思想。

实话说看睡了两次。连续几天没睡好，片子很长，节奏很慢，很多空镜头。 不过还是北影节看的几部片子里面最想记录的一部。 因为虽然算不上喜欢，它确实有点不一样。 上下两部。两部连映加上中间休息，合计四个小时。每部分为若干段，每段以一个人物为主视角。上半部是两位男士的视角，下半部是劳拉。 两部的故事貌似有关，又实际无关。 上半部，劳拉和男同事在图书馆藏书里隐藏的信件中寻找线索，推演出一段昔日情事。关于劳拉失踪，男友认为是为了寻找未命名兰花以及因为恐婚，男同事则觉得与这段解谜游戏有关。观众大概都不会认同男友的说法，但会觉得男同事有点道理，并且以为这个故事会在下半部继续，直到揭示谜底。 然而并没有。下半部里男同事还执着于这段寻信之旅，而这在劳拉的口中则被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了。劳拉是在追寻，而书信情事只是其中之一。下半部以劳拉为主视角，却不是关于劳拉与书信，而是关于劳拉和黄花、水怪和一对同性恋人的另一个故事。当你沿着上半部的思路往下看，却此路不通时，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语境、心态和思维逻辑之中。或者，按上半部的标准（男人视角）来看，可以说是不正常、没有逻辑。 两部的故事无关，却又内在相关。 书信女主角卡门与劳拉的心灵相通是显而易见的。卡门的形象日见丰满，多是靠劳拉基于线索之上的想象添加。劳拉甚至给卡门描述了怀孕期间离家出走徒步荒野的情景，毫无根据却又绘声绘色，不禁让人疑惑她是在说卡门，还是在设想自己。下半部中的劳拉也一直在漫步，漫无目的地追寻，与卡门的徒步相呼应。但是银幕上展现的徒步是如此的不真实，所以失踪的真相也成了虚无。 导演压根就没有兴趣去展现真相。在下半部更甚。同性伴侣、水怪都凭空出现又凭空不见，劳拉自己似乎都不在乎真相，她饶有兴味地观察和介身其中，但并没有强求答案，似乎过程比结果重要。追寻没有目的，谜题没有谜底，找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自我。 实话说，没有结果这个事儿还是让我这个可知论者多少有点煎熬，导致下半部的观感不如上半部。当最后画面定格于一汪平静的湖水时，我还等着水怪出现，哪怕是倏忽一下就不见了呢。想想如果用一只神秘、自由（未被捕获）、受女性庇护的怪兽来作token，似乎也不赖。 这部很文学的片子，看起来荒诞如卡夫卡，虚无如贝克特，其实有着并不难懂的清晰内核——作者的意图在劳拉的广播节目中就已经明说:裸身骑马穿城的Godiva夫人、写作《一位性解放的共产主义女性自传》的柯伦泰。劳拉、卡门以及所有听从内心声音跟随自由意志的女性，把男人和理性都扔掉，连告别的话也只对女性朋友说。 2023.4.21北影节